.原載於科學月刊第三十卷第二期 .作者作者任教於台灣師範大學數學系 | |||
數學彩虹
(The Rainbow of Mathematics: The Fontana History of the Mathematics) 洪萬生 (Ivor Grattan-Guinness) |
本書帶給我們的最大啟示,在於作者Ivor Grattan-Guinness總結了過去二十幾年數學史研究結果之後, 針對從遠古到本世紀初的數學知識活動,所刻劃的萬重風情以及賦予的歷史意義。 鑑往誠不不足以知來,不過,在尋找意義的過程中,我們並不孤單!西方數學史的通史撰述,通常都會花很多篇幅討論希臘數學史, 譬如Morris Kline的《數學史》(Matemaical Thought from Ancient to Modern Times, 1972,請參看台北九章出版社八十年代所出版的中譯本)就安排了六章, 極為詳盡地說明希臘數理科學的哲學背景、成就特色與榮枯成因的分析。 若以全書總共五十一章來計算占有比例,那麼,希臘數學史在該書中的份量就有將近12%之多。 至於影響現代數學及其教育(包括大、中、小學)的十九世紀數學史,Kline則提供了十七章, 亦即恰好全書三分之一的篇幅。儘管就全書篇幅比重來看,十九世紀相對於古希臘差不多是三比一, 但考量數學的專業化與制度化在十九世紀西方世界的顯著發展,從而形塑了今日數學的風貌, 希臘數學史的比重似乎稍嫌高了一點。當然,這種主觀的認定仁智互見, 有時候要看寫作者所設定的讀者對象來決定。
針對西方數學史這種論述的「慣例」,英國的數學史家Ivor Grattan-Guinnes(IGG)的新書《數學彩虹》(The Fontana History of the Mathematical Sciences: The Rainbow of Mathematics,1997), 則反其道而行,在全書總共十七章(817頁)之中,作者只為希臘數學史安排了一章, 亦即差不多6%的篇幅而已。針對這一「另類」,Grattan-Guinnes的解釋是:
很多西方數學史書籍花不少篇幅處理古代世界、中世紀以及文藝復興等時期, 但對於奠基於它們之上的近代數學發展,卻著墨不多,尤其是十九世紀,更是常常一筆帶過,敷衍了事。 在這裡,我們要把它平衡過來。在本書中,十九世紀共占有九章之多。 或許在篇幅上這有一點矯枉過正,不過,這絕對不是有意對較早期數學史表示不敬, 而是因為1800年之後的數學比較貼近現代數學家或學生-他/她們其實是本書論述的主要設定對象。 此外,由於很多其他的通史著作都涵蓋了較早時期,甚至寫得極好,我推薦有興趣的讀者去閱讀這些書。是的,正因為如此,所以本書的確相當適合大學(數學系)學生來閱讀。 不過,相對於Kline的書來說,本書雖然比較言簡意賅, 但檢視書末所附參考文獻(主要是七十年代之後的研究結果), 可以看到它充分受惠於過去二十年數學史學的長足進展(以國際數學史學報 Historia Mathematica 創刊二十週年為指標)。 「新」史學的觀點而言,它非常值得我們深入研讀。
本書作者Ivor Grattan-Guinness擁有倫敦大學的雙學位(Ph. D. 與D. Sc. ), 是科學哲學大師Karl Popper(1902-1994)的徒弟,目前任教於英國Middlesex大學, 是數學史與邏輯史的專業教授。他在國際數學史界相當知名,曾擔任《Annals of Science》主編(1974-1981)、 創辦並主編(1979-1992)《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Logic》、 擔任英國數學史學會主席(British Society for the History of Mathematics)(1986-1988); 目前是國際科學史學院(International Academy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)的院士(effective member)。 他著述頗為豐碩多元, 近年內比較重要的著作是《十九世紀前四十年法國數學的迴旋曲》(Convolutions in French Mathematics, 1800-1840)(1990); 主編《數學科學的歷史與哲學之百科指南》(Companion Encyclpedia of the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the Mathematical Sciences)(1994)。 1994年暑假,他曾應筆者的邀請來台參加「數學史與數學教學之關聯」研討會(由國科會科教處與台灣師大數學系主辦), 發表三場演講,可見他是關懷面相當廣泛的數學史家。
上文對本書作者的背景與學術關懷之簡介,自然有助於我們了解他的選材、體例與論述。 然而,為了讓讀者獲得比較深刻的印象,在此有必要針對本書十分精彩獨到的安排,做具體的說明。 為此,請讓我們將本書的出版資料與目錄引述如下,供大家參考:
在另一方面,三角學(trigonometry)這一門由古希臘Hipparchos開創,Menelaos接棒, 而最終由Ptolemy集大成的學問,到了十六世紀卻因緣際會而獨領風騷起來了。 一五四二年,正是哥白尼的天文學革命經典《論天體之運轉》(De revolutionibus orbium coelestium)問世的前一年, 負責編輯本書的G. L. Rheticus出版了《De lateribus et angulis triangularum》, 正式揭開「三角學時代」的序幕,這當然主要出自航海,地圖繪製與測量的需求,於是,伴隨著哥白尼著作章節, 新近(1533年)出版的Regiomontanus的正弦、餘弦值表,即一併重印收錄,連錯誤都一模一樣。 至於英文字「trigonometry」的語源「trigonometria」, 則是 Bartholomeo Pitiscus 依據前述 Rheticus 著作而寫的三角學之書名, 在本書中他尤其凸顯了三角函數的重要性,提供了六個主要函數的數值表。
由於直到1620年之後,代數的方法才逐漸取代解題結果,而成為研究的焦點,也因而代數的地位大大地獲得提昇, 其最佳旁證則是「整數」(integers)與「比」(ratios)被定位成數學實體(mathematical objects)。 從Cardano的《偉大的技術》問世以來,代數地位的提昇,原來是依附在三角學的發展之上的。 為了強化此一論點,Grattan-Guinness還指出這段時間的主要數學家及科學家如哥白尼、Cardano、Vieta、 刻卜勒、費馬以及笛卡兒,都有三角學方面的相關著作問世。 誠然,算術與代數最終還是獲得自主性(autonomy)的發展,因此,在Kline在前述經典作品中, 並未特別強調三角學的重要性。這是Kline與Grattan-Guinness兩人在處理這段歷史的著眼點不同所致。 他們的著作出版時間相隔二十五年,倒是都成為了二十世紀數學史學(historiography of mathematics)的歷史見證, 物換星移,耐人尋味。
正如上述,《數學彩虹》不同於其他數學通史著作的地方,更在於Grattan-Guinness將幾乎三分之二的篇幅放在十九世紀之後。 至於十八、十九世紀數學史的區隔,則是法國大革命, 尤其是此一重大歷史事件所帶出的數學制度化與專業化(參看《數學彩虹》第七章), 使得十八、十九世紀作為西歐數學「歷史分期的區隔」,變得十分自然而正當。 這一歷史現象,固然也為Kline所重視在《數學史》中,他也安排了第二十六章,專門討論1800年代的數學, 可是,我們仔細讀來,總覺得他並沒有特別指出數學的制度化與專業化所開啟的意義,治史器識不足故也。 不過,這個評論其實有一點年代誤置式的苛求,因為Kline的數學史論述, 一直忠誠地守在傳統思想史(intellectual history)的進路上, 至於對比十分強烈的Dirk J. Struik之《簡明數學史》(A Concise History of Mathematics)所洋溢的馬克斯史觀, 充分被七十年代之後興起的「數學社會史」(social history of mathematics)所吸納, 則或許是Kline在晚年所不曾預料得到的數學史學之主流活動。 現在,且讓我們進一步比較《數學彩虹》第七章與《數學史》第二十六章的各小節目錄, 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其中的對比:
儘管如此,本書帶給我們的的最大啟示,仍然在於作者 Grattan-Guinness 總結了過去二十幾年數學史研究結果之後, 針對從遠古到本世紀初的數學知識活動,所刻劃的的萬種風情以及賦予的歷史意義吧! 鑑往誠然不足以知來,不過,在尋找歷史意義的過程中,我們並不孤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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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:謝易達 / 校對:黃怡碧 | 最後修改日期:3/18/2003 |